清晨4:29,我按时坐起来,倚在床头。妻子睡眼惺忪地问啥?我说等它。妻子一脸厌弃:至于吗,为了一条狗?我摸了摸鬓角的青丝,从牙缝里挤出俩字:至于。刚说完,它就吠了起来,正好4点半。接连第三天了,真的没有退路了。
我下床拿起儿子的望远镜,很好,公然仍是拴在前面那栋楼绿化带的围栏上。锁定目标后,我去客厅找趁手的家伙。妻子也起来了,在我身后好言相劝:你这是犯法的!我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:我去商洽犯什么法?妻子愣了几秒,撂下一句“神经病”,回房睡她的回笼觉去了。
我是带着满足诚心——几根我昨夜特别没有啃洁净的排骨——去商洽的。不过,为避免意外,我还带了一个抄鱼用的大网兜和一根空心钢管。钢管是我悄然从晾衣架上拆的,挥起来呜呜有声,是此行最大的底气。这时,它从短促狂吠变成低回啜泣,但并不能改动什么,商洽是两天前就决议的事。何况,啜泣尽管分贝降了,但更显干劲,直往人脑子里钻。
这是没有冷却的昨日——我喜爱把日出之前的时刻称为昨日,凡是多使用一点都会有“赚翻”的幻觉。小区的路灯坏了,但天色不暗,不知是月华仍是曙光一路照亮了我。或许都有吧。我没有昂首,我知道日月一向都在。这样的现实令人安心又懊丧——安心是由于之前无数个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,懊丧是由于今后无数个日子也将这样曩昔。好在每天都有不一样的“小确幸”,比方促进此次商洽的那条我行将见到的狗,再比方这窝被我脚步声惊醒的鸟。我感到不解:狗那么大的叫声都没扰到你,反而被我细微的脚步声惊到了?转念间我就豁然了,究竟我也从来就没被鸟叫惊醒过,实际上它们叽叽喳喳的也很吵。
没走几步,我与它之间再无遮挡。它简直马上发现了我,头冲着我但没有嘶吼,之前的啜泣也吞到了肚子里。白日人多的时分它并不会如此警惕,但此时只要我一人,气氛十分奇妙。它的目光跟随我的脚步,当发现我是奔它而去时,它撤退几步并宣布低吼。
我在它活动半径之外停下,它的呼啸也一起中止。这是个商洽高手,懂得在开场前用气势压人,且进退有度。我暗自喝彩。我的战略相对老套,直接抛出一根排骨,但没把稳力道,差点砸到它脑袋,吓得它一激灵,躲闪后不忘接一声正告。正告无效,我抛出第二根。这次排骨在地上弹了一下才滚到它面前,带着歹意的动力势能被躺着看戏的麦冬尽数吸收,呈现出满满的好心。它犹疑了。没人抵得住我妻子擅长好菜红烧排骨的引诱,狗也不可。
两根吃完,它眼巴巴地看着我,开端摇尾。主动权在握,我天然不急。我扬了扬袋子里剩下的排骨,开端正式商洽。我问它:你叫什么姓名?它摇尾。我又问:你为什么天天起这么早?它半直立起来,挥舞着前爪。我再问:谁把你拴这儿的?它左冲右突,拽着绳子沿最大半径画弧。我叹息,把剩下的排骨全丢给它。
看着它垂头啃食的姿态,我忽然想起早年养过的两只土狗,心中杀意全无。榜首只狗叫“香蕉”,并没什么特别意义,仅仅那几天我忽然想吃香蕉罢了。香蕉来的时分很小,眼睛还没张开,父亲每天冲奶粉喂它,竟活了下来。后来,通体褐色的它,尾巴结尾长出一段白毛,村中白叟言为不祥。父亲听闻寝食难安,加之确有些不顺,所以决然将那截白尾剁掉。我无法违拗,在香蕉的惨嚎中泪如雨下。随后我将此事以白话写入周记作业,易其名为“夺伟”,得语文教师赏识,在班上朗诵。其时虽情真意切,此时却怨恨这血泪之上的虚荣。没多久,香蕉被路过收粮的三轮卡撞死,其实车速并不快,但不知道为何它没能逃避。
香蕉身后,家人暂时失去了养狗的兴致,一年多后才又领养了一只,仍是土狗,仍叫香蕉。这只香蕉愈加温柔。那些年,青壮劳力不断流向城市,村中大多是老弱妇孺。留守妇女们自不能闲着,简直都是要讨份生计的,夜班乃是常事。香蕉与她们日渐熟稔,每天晚上会到村口等候,自发承当起夜间护卫之责。奶奶笑言,这是整个吴家庄的狗。但香蕉只陪同了庄子两年多。那是一个暴雨天,奶奶说它非要送我一个姑妈去镇上,不知是雨水减弱了沿途的气味仍是被打狗人弄去了,横竖没有回来。这只香蕉没了后,咱们家再也没养过狗。
几根排骨很快被眼前这只狗吃完,它舔舔嘴巴,显着意犹未尽。我摊手告知它没有了,预备离去。这时,一个70多岁的白叟推着自行车走来,慢悠悠把绳子解开。狗子密切地蹭上去,被他抱进车后座的篓子。他不可能没看到手持钢管的我,但没有向我看上一眼。我冷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,心中又生起一股怒火,倒不是由于他养的狗吵着我了,而是由于他把狗单独拴在这儿,如果出个好歹怎么办?就像我的两只香蕉。他似乎窥到了我的心里,喃喃自语道:小乖乖,咱们走啰,明日不来啰……